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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原罪犯》(Old Boy)名聲大噪的南韓導演朴贊郁(Park Chan-wook)經歷這幾年浮浮沈沈之後,想不到遠渡重洋到好萊塢拍片,反而把好萊塢近年被譽為最難拍出來的劇本《慾謀》(Stoker)拍出自己的獨特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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揉和性慾與詭異的人格,扭曲成為一道華麗的異色美學,讓編劇《越獄風雲》中演而優則編的「米帥」溫特沃斯米勒的劇本找到伯樂。畢業於普林斯頓大學英文系的米帥曾說過,自己最喜歡的五部電影中,前兩名就是《鬼店》與《魔女嘉莉》。繼承這樣的靈感血脈,不難把《慾謀》裡的角色們套用在這兩部片裡。
《慾謀》開場幾段台詞非常迷人,即刻就展示了影片命題:可以聽見細微聲音的女主角印蒂亞(India Stoker)告訴觀眾,她穿著母親的衣服、父親的皮帶、叔叔的鞋子。我們生命中的每件事都需要觸媒,正如裙擺需要風才能被吹動。生命本質也是無法被改變的,就像花不能選擇自己的顏色。
這就像《少女殺手的奇幻旅程》(Hanna)或是《魔女嘉莉》一樣的。主角本身都有著不可逆的悲劇性格。她們遠離人群,選擇孤獨,她們無法被歸類,她們無法從別人身上找到認同,她們熟悉的不是甜蜜與青春迷惘,她們早就世故地令自己提前早熟,她們理解的是死亡與寂寞。
《慾謀》從角色名字開始設局,精心佈置。主角們的姓Stoker,以音近『跟蹤』Stalker一詞。男女主角India與查理Charles相互跟蹤,查理從學校跟著印蒂亞回家,跟著她到森林,以她為圓心跟著。印蒂亞也一直窺看查理,查理更是故意地被跟蹤被發現(所以刻意叫她拿冰淇淋到地下室冷凍,就是希望被她發現另一起意外)。查理與印蒂亞母親艾芙琳過從甚密時,也一直處心積慮地想被印蒂亞看見。
另外,India這名也應該是刻意要與獨立Indie一詞掛鉤,暗喻印蒂亞遲早要面臨自己的獨立成長之旅。查理與印蒂亞父親李察的發音事實上也是刻意倒錯,Charlie(片中多半用小名,而不是原來的Charles)與Richard在發音上完全可以倒過來念,這樣的倒錯,套用在天生個性扭曲異樣的查理對映個性善良的李察。
再來談鞋子,鞋子是查理試圖控制印蒂亞的器具,也是代表查理了解印蒂亞的象徵。
印蒂亞多年來的生日禮物總是收到同一款式的鞋子,她始終以為是父親所贈,想不到原來這鞋子都是叔叔送的。回到開場提到的。印蒂亞說自己深受異常細膩的觀察力所苦,相同的,查理也是。他們都是身在異處卻能相互感應到的血脈。
查理尋找印蒂亞的認同歸屬感,印蒂亞在查理身上嗅到了死亡的味道竟然為她帶來生平第一次解放的高潮(所以片中才用沐浴那場戲帶出印蒂亞解放了自己囚困的性慾,而那高潮竟然是看查理殺死企圖非禮她的男同學)。正視了本質,面對無法擺脫的血緣DNA,印蒂亞終於穿上了叔叔幫她準備的成年禮:高跟鞋。從平底鞋到高跟鞋,印蒂亞從女孩變成女人,從控制到被控制。
片中還用那段四手聯彈鋼琴戲碼暗示了印蒂亞渴望性慾的可能性,仔細看這場戲,你會發現查理一開始先從低音部彈起,慢慢的合奏共鳴,悄悄地移到印蒂亞右邊彈高音/勾勒高潮,最後高潮嘎然而止,留給印蒂亞嬌喘餘悸。這段戲猶如一場激烈的性愛橋段,不落俗套地堆疊出兩人之間的曖昧情愫。
爬上她大腿的蜘蛛則是她體內的死亡/性慾基因,終於正式內化成為她體內的一份子。鑰匙/槍/水槍/剪刀/剷子更是全片無所不在的陽性情慾象徵,從這些穿透了層層秘密,終結純真,《慾謀》讓女性反持了男性主宰的物器,倒過來啃蝕主權。
《慾謀》把溫特沃斯米勒的心理驚悚脈絡拍出專屬朴贊郁的濃烈風格,多場聲音設計都能放射出令人不安的效果,光印蒂亞剝蛋殼時扭揉的聲音就讓觀眾渾身不舒服,削鉛筆機也能轉動出使人作嘔的異常聲響,這就要佩服朴贊郁可以把聲音工程達到驚悚質地。
攝影更是朴贊郁的老班底,所以每一場鏡位調度都是再三設計。就像查理站在樓梯上方帶給印蒂亞壓迫感,上/下位置象徵的權利宰制。此外,印蒂亞家中地下室的灰黑冷酷陳舊,就像他們家族不願被外人知道的醜陋秘密,上與下,明與暗,這個房子的上下分區,正如這家族的表裡不一。
外加印蒂亞家裡總是透著慘情深綠,富麗堂皇的豪宅中,卻是這麼不快樂的顏色。唯一格格不入的,大概就是妮可基嫚房間的血紅色還有著熱帶植物擺設(暗示她只能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就算明白真相又如何?她的慾望無處可去,她寧願活在謊言欺騙之中還比較輕鬆)。
全片太多暗喻令人毛骨悚然,查理對艾芙琳說買來的新酒,不能買年代太短的,單寧不夠熟成,酒就難入口。
用酒暗示他對女人的喜好,讓艾芙琳聽的心花怒放,以為查理喜歡的就是像她這樣成熟韻味的女人。殊不知,查理這句話根本是講給印蒂亞聽的,甚至還刻意選擇印蒂亞出生那一年的酒。我喝了酒,等於我喝了/擁有了妳。酒與血的顏色如此相近,兩人體內流動相仿的血液,這又是何等曖昧的設定。
開場另一場戲,查理拿著剷子挖土,對印蒂亞說:土很鬆,適合挖掘。鏡頭再帶到印蒂亞飄逸的裙角,你怎能不說這又充滿了性暗示呢?
《慾謀》是一部獻給對於所有細小事物有察覺力人們的一齣高級心理驚悚劇,適合給那些無法忍受匱乏扁平的世俗,無法拒絕惡帶來的病態快感。你欣賞那樣的惡,那樣的惡告訴你有多麼殘酷,你沒有閃躲,執意耽溺其中。Some people are born evil並非是危言聳聽,只是你選擇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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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說:從開場就見到每一幕畫面用心與對比都是刻意營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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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說:英文裡有句諺語:put yourself in my shoes,意思就是你站在我這邊就會瞭解我的意思。多半是用in one’s shoes來說。對查理而言,把印蒂亞放在他的鞋子裡,就是希望印蒂亞早點明瞭自己本質也能識透查理對她的苦心。他們倆個是這家族裡同樣性格的異類。再補充一點,查理身上帶的皮帶,皮帶這物品理應是節制,約束自我的一種暗示,但他卻拿來做XXXXXX。不難發現這片處處比喻皆非常埋伏心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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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說:看不見的恐怖最恐怖,看不見的激情也添增幾分想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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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說:整理豪宅花園用的剪刀是修飾形於外的利刃,也可以成為穿透形於內的絕佳凶器。
20181220084909 78圖說:請仔細看每一場出現的角度,站在上方暗示這兩個角色的高度讓對方覺得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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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說:再看妮可基嫚房子裡的顏色與Stoker家中的配色的陳設呈現極端對比。紅色反映妮可基嫚這角色的慾望無處可去,只能在這房間裡栽種著不見光日的植物,豈不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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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說:整部片很多對話的聲調口吻都充滿壓迫感,連簡單的喝酒的聲音都做得非常令人不悅。

看過本片的人就會知道這段第二版的預告把故事剪得多有新鮮感。
看一下這個研究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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