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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度詮釋是個有趣現象,影評本身就帶了點過度詮釋色彩。後現代主義更主張閱讀本身就會形成一連串誤讀。

但,不管是過度詮釋或是誤讀,這原本就存在於一部作品的八字天命之中。《讓子彈飛》既可用商業通俗影片的聲光娛樂原則享受藝術風景,也可以從多重政治暗喻裡把情節拆解後重新對號入座,體會異議份子的俠膽柔情。

表面上,可以是這樣的:山中土匪首領張麻子(姜文)劫火車洗財,奈何沒刮到車主財物,還發現,原來車裡官員馬邦德(葛優)是位以錢買官的縣長。但馬邦德情急之下為求保命,偽裝自己是與縣長同路的湯師爺(其實師爺在劫車過程意外身亡),張麻子索性頂位,偽裝馬邦德,不如由他進城當縣長坑財。

於是「偽」馬邦德帶著「真」馬邦德到鵝縣上任,還心想當個菩薩心腸父母官,得力抗地方惡霸黃四郎(周潤發),劫富濟貧,還政於民。

三男表面上禮遇對方,但骨子裡爾虞我詐、勾心鬥角。

真假馬邦德聯手欲治黃四郎,黃四郎暗中拉攏「真」馬邦德想除掉「偽」馬邦德。三男心計算盡,觀眾也看足一場如舞台劇般的強烈表演風格。雖是誇飾激烈,還「濃情蜜意」直呼過癮(如葛優那句:「你這是要殺我還是睡我?」)。真真假假間互探虛實底線,觀眾看雙方見招拆招,令人擊掌叫好。

「讓子彈飛」這句話更充滿想像空間,可成為中國現階段社會充滿「仇富」的不平衡能量宣洩出口,因為中國奉行經濟之門大開後造就貧富拉距急速對立,片中張麻子假替民官劫富濟貧,當然能使得民眾頓時間溫習包青天般的剛直公理。不過,也可以詮釋為目前蠢蠢欲動的茉莉花種。

從娛樂色彩來看,《讓子彈飛》確實給足了觀眾在「仇富」之外的一場痛快。光看張麻子與綠林好漢們的鳴聲通報,就夠使觀眾噴飯。文戲對詞與武戲動作都拍得紮實到位,節奏如行雲流水般地流暢,常讓人還來不及讀懂這段台詞的影射時,就已轉入下段章節。

原著裡是張麻子心愛的女子被地主看上想送給黃老爺。姜文與編劇群們,把原本單純的綠林好漢為求報仇,趁機借位當官修理黃老爺。改成1920年代的紛亂民心為背景(與原著以30-40年代差了10來年),諷刺官場權勢文化,而底層百姓的貪生怕死之奴性堅強,以及只願意追隨勝利者角步的愚昧膽怯。

這一點既寫實又無奈,缺乏像張麻子這種願意富貴險中求,還能拼運氣的膽識機會。張麻子用子彈在鐵門上打出了個問號,最後叫弟兄們把子彈全往問號的下面那點打進黃宅,就是身處困境中的瞎勇茫然,不知下一步棋該怎著(真的陷入僵局,無法動黃四郎)。姜文暗喻革命者雄心壯志者也會迷路。否則打了個問號是做啥子用?

還好,此刻弟兄們帶回了黃四郎的替身,才能上演以假亂真的瞞天過海戲碼。

中國歷史上有太多因緣巧合、歪打正著的命中註定,《讓子彈飛》也適度地吐槽了許多歷史偉大「神話」背後,多半是場美麗的意外。

再明著說,1920年時的北洋軍閥割戰,是為了讓故事背景與造景美術表現南北文化共融,東西色彩兼備。

暗著說,哪一年不挑,偏要挑1920年這年中共組織誕生的一年?豈真要人相信沒有政治伏筆在裡頭?

否則,為何還要帶入張麻子曾追隨過深受人民愛戴的護國軍蔡鍔呢?(原著並沒有這段設計)《讓子彈飛》饒富趣處就在於政治隱線佈整,雖然姜文說過電影是藝術的,而藝術又是大於政治的。

但回過頭來,《讓子彈飛》刪動原著情節設定這麼多,處處留著造反意識,豈能說沒有精密計算?

中國社會近年執行和諧主義,表面上溫和一片,但私底下滅除混亂雜音,從影視傳媒或是政府法令,都粉飾妝點地美輪美奐。稍有異議聲浪,即刻滅替更換。

人民對那有如《1984》裡老大哥強大的內部控制力量敬畏三分,而姜文執導的《讓子彈飛》則是表面上恭維共產主義,實際上狠插了萬惡馬列思想一刀。

片頭片尾都設計了一段馬匹拉著火車(列車)奔馳,子彈(人民力量)可以扯斷馬匹與列車間的聯結,否則就還得上演不公不義的馬列主義之日。
將《讓子彈飛》放在審查制度如此嚴密的中國電檢文化中來看,無疑是鳳毛麟角。故事更拓出「我能不能站著把錢掙了」的強悍視野,維護了藝術人風骨,也不賠資方金磚,更不閃躲老大哥的龜毛法令。

姜文這場遲來的正義,徹底出了一口氣,把當年《鬼子來了》被禁的鳥氣還給中共。也把《太陽照常升起》裡的那場不被評論、觀眾理解的男人浪漫夢,重新換個角度詮釋豪情純真。

片中幾句經典對台更發人深省,如「沒有你,對我很重要」,那個「你」到底還影射了些什麼?值得考驗觀眾的想像力。而黃四郎與張麻子在鴻門宴那句:「彼時彼刻,恰如此時此刻」,更是全片一大後座力。過去的貪官污吏、買官貪財、政治鬥爭、貧富差距到了現在仍舊一如往昔。而俠士揭開的革命就算成功,還是得面對起義後的寂寞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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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報欣賞,我覺得這款挺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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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款台灣香港通用版海報就展示出三者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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